一个深冬之夜,四处静悄悄,但在昏*的油灯下,一位书生仍在用功。他时而冥思苦想,时而奋笔疾书,都忘记了睡觉。
这时,娇妻已经一觉醒来,顿感被窝冰凉,一看他还在读书,于是马上一把夺过油灯,发出嗔怒:“几更天了,还读什么书!”
书生无奈,只好顺势吟出一首诗:
寒夜读书忘却眠,锦衾香尽炉无烟。美人含怒夺灯去,问郎知是几更天。
这位书生,就是清代大才子袁枚。
说起袁枚,想必大家对其“书非借不能读也”的名言还记忆犹新。
在读书方面,袁枚是一个天才。12岁时,就中了秀才,20岁时,就获得乡试资格,24岁时,就考中进士,获得翰林院庶吉士之职。
袁枚34岁时,父亲去世,加之看不惯官场黑暗,于是,那年他彻底任性了一把,辞去官职回家。
接着,袁枚在南京小仓山购买了一个园子,原是隋氏废园,经他改造之后,就改名为“随园”,从此,他在随园中,过起了逍遥的生活。
别看袁枚读书这么用功,可是他绝非死读书之人,他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活艺术家,读书算他最大的爱好罢了。
他还有一个重大的爱好——吃。
可能有人会说,吃也能算爱好?谁不会吃?
殊不知吃喝的学问大得很。对待饮食,袁枚是十分讲究的,他说:“凡事不可苟且,而于饮食尤甚。”
袁枚不仅吃遍各种美食,还能写出一本饮食巨著《随园食单》,将吃变成一种艺术,还真是无人能敌。
《随园食单》是一本吃货大全,书中介绍了种精美的中华菜肴、点心、茶酒,对各种菜谱的选材、加工、烹饪都做了详细的论述。最重要的是,在书中,他还用相当的篇幅论述了饮食与烹饪的原则、禁忌,在《须知单》、《戒单》中都有专论。
这本书虽然已经多年,然而即使放在今天,也可以直接拿来用作厨师的培训教材!
虽然袁枚是个吃货,天上飞的、地上跑的、水里游的各种美食都尝过,但他坚决反对铺张浪费,并且注重饮食道德。
袁枚对有些人过于讲究饮食排场,以及附庸风雅之风,在书中提出了批评:“暴者不恤人功,殄者不惜物力。”对于所谓的“八大碗”、“十六盘”、“满汉全席”之类讲究排场的宴席,他是嗤之以鼻的。
只要菜肴做得好,无需靠山珍海味来装点门面,也能让宾客满意而归。他说:“豆腐得味,远胜燕窝;海菜不佳,不如蔬笋。”
对于虐杀动物来换取新奇口感的陋习,他也强烈谴责:“烈炭以炙活鹅之掌,劫刀以取生鸡之肝,皆君子所不为也。”
烹饪与饮食之道,袁枚能写成名著,不仅在于他能吃、能写,更重要的是他能够用心地去感受美食。每当吃过一道不熟悉的佳肴后,他都要去厨房,虚心地请教厨师这道菜的烹饪细节。
袁枚还十分喜爱品茶。每品尝一道新茶,他都会将其记录下来。对于各种名茶他都有研究,比如他喜爱杭州龙井茶,不喜欢武夷茶,嫌其太苦。常州阳羡茶、洞庭君山茶、六安、银针、毛尖等名茶都有记录。
尽管袁枚不怎么喝酒,但是对一些常见的名酒,也深知其味,比如金坛于酒、德州卢酒、四川郫筒酒、绍兴酒、山西汾酒等。
读到这里,大家可能会认为袁枚是一个浪荡公子,只知道个人享乐,不努力赚钱养家。
传统的中国文人,普遍有一个让人诟病的缺陷,就是不会营生。比如《浮生六记》的作者沈复,琴棋诗画书酒花,样样精通,但就是不会经营家庭,以致于穷困潦倒。
但是,这个毛病在袁枚身上没有!
文人们常常羞于谈钱,袁枚却公开承认自己爱财。在《秋夜杂诗》中,他说:“但念人为欢,须财与之俱。”
那他是怎么赚钱的呢?
首先,才华就是财富,就看你会不会使用。
袁枚说,别以为我辞官回家就一辈子啃老!我满肚子的诗书可不是白读的,进士也不是靠运气中的。
袁枚平时广交社会上的各路朋友,一有机会,他就可以展露自己的才华,他也因此远近闻名。
一旦有碑记、墓志铭、行状、传记、题字等需要撰写时,大家马上想到袁大才子。光靠这些东西,他就有相当可观的收入。
据说他曾经为一个富商题了22个字,就收入白银0两,真可以说是一字千金。
其次,袁枚还是一个品牌经营的高手。
“随园”二字就是袁枚的金字招牌。袁枚用两年的时间将破败的旧园,改造成了精巧雅致的随园。
然后,他大胆地拆掉了园子的围墙,免费向外人开放。这样一来,很快他就远近闻名了。
有了足够的知名度后,他就在园内举办各种PARTY,来到此处的社会名流也越来越多,他在各色人群中都了影响力。
这样一来,一说到游玩,南京城里的人就都会想到随园。
这让人想起了安全卫士,周鸿祎的经营策略与袁枚如出一辙!
有了“随园”这个品牌后,袁枚又顺势推出了“随园系列产品”,比如《随园食单》、《随园诗话》等等。靠卖书,他又赚得盆满钵满。
此外,袁枚还将随园内的田地、池塘出租出去,收取租金;他还在随园内开办学习班,招收大量弟子,也获得了不菲的收入。
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,他又在外地购置田产,获取了大量的租金。
这样,到了晚年的时候,袁枚有田产万余金,银二万,荣登清朝文坛的首富!
财富自由了的袁枚,到了晚年,便四处旅游。从65岁后,南方的名山,比如武夷山、天台山、雁荡山、罗浮山、丹霞山都被他游了个遍。
他在诗中满怀激情地说:
自觉山人胆足夸,行年七十走天涯。公然一万三千里,听水听风笑到家。
袁枚一生恣情率性,他十分厌恶儒家理学,他也不信阴阳道术与佛教。他在《答金项门》中说;“仆生性不喜佛,不喜仙,兼不喜理学。”
他一生所追求的,就是做人的“真性情”,在“情”与“理”之间,“情”是首位的。这也体现在他的诗歌中,在《随园诗话》中,他认为诗歌主要取决于天赋,诗歌应该就是一种自我独特情感的流露。
袁枚欣赏文无定法,他写作时常常是随性而至、不拘一格,这样反而更能打动人心。
无论何种微不足道的生活情景,秋蚊、病足、折花、玩月、揽镜、染须等等皆可入文,他的文章也因此妙趣横生。
袁枚活到了82岁的高寿,他的人生,既有世俗名利,又潇洒赛神仙,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呢?